弓弦绷紧到了极致。
她的指尖能感受到箭羽的颤动。
李璟在她身侧,也已张弓搭箭。两人对视一眼,同时松手——
“嗖!”
两支箭破空而出,在空中划出两道几乎平行的弧线。箭矢快如流星,带着尖锐的破风声,直扑百步外的铜镜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了。
所有人都睁大眼睛,看着那两支箭。
“叮!”
几乎同时,箭尖击中铜镜镜心。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开,铜镜剧烈震颤,在阳光下爆出一团耀眼的金光。
然后,奇迹发生了——
两支箭并未被弹飞,而是借着镜面完美的弧度,以几乎相同的角度反弹而起,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抛物线,一左一右,如同凤凰展翅,直扑后方旗杆!
“嚓!嚓!”
两声轻响,几乎是同时。
旗杆顶端的系绳应声而断。
那面绣金凤凰的旗帜,在秋风中舒展开来,缓缓飘落,像一只真正的凤凰,从九天翩然而降。
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然后,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爆发出来!
“万岁!万岁!万岁!”
“娘娘千岁!千岁!千千岁!”
禁军、官员、侍从、甚至远处围观的百姓,全都跪倒在地,欢呼声震得栖凤山的树叶都在颤动。
毛草灵放下弓,手心里全是汗。她侧过头,看向李璟。
他也正看着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赏。他伸出手,当着所有人的面,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朕的皇后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全场,“当如是。”
这句话,像最后的定音锤,砸在每个人心上。
从这一刻起,再无人会质疑她的地位,她的能力,她作为乞儿国皇后的正当性。
开弓礼后,真正的狩猎开始了。李璟带着承烨和武将们策马入林,毛草灵则留在营区,接见随行的命妇女眷。
命妇们一个个上前行礼,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,甚至带着几分敬畏。她们中不少人,当年曾对她这个“来历不明的唐女”嗤之以鼻,甚至暗中使绊子。但十年过去,那些人都已消失在宫廷的尘埃里,剩下的,要么是真心敬服,要么是学会了掩饰。
毛草灵从容应对,该温和时温和,该敲打时敲打。她太熟悉这套游戏了——笑容是武器,话语是陷阱,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惊肉跳。
这就是后宫,这就是朝堂。没有永远的敌人,也没有永远的朋友,只有永远的利益和权力。
接见完命妇,已是日头偏西。秋月扶她回大帐休息,刚坐下,外面就传来喧闹声——狩猎的队伍回来了。
李璟一马当先,马鞍旁挂着几只山鸡野兔。承烨的小马上也挂了两只兔子,他小脸兴奋得发红,见到毛草灵,立刻跳下马跑过来:“母后!我射中的!我自己射中的!”
“真厉害。”毛草灵替他擦擦额角的汗。
承欢也跑了过来,她没跟着去打猎,但在营区附近采了不少野花,编成花环,踮着脚要给毛草灵戴上:“母后戴这个好看!”
毛草灵弯下腰,让她把花环戴在自己头上。野花的香气很淡,却清新自然。
晚宴设在露天。篝火熊熊燃烧,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,乐师在一旁奏起欢快的胡曲。没有宫宴的拘谨,大家席地而坐,大块吃肉,大碗喝酒,笑声、歌声、喧闹声混在一起,充满了野性的活力。
李璟喝了几杯酒,兴致很高,甚至下场和武将们比试摔跤。他虽然常年处理政务,但武艺从未放下,几个回合下来,竟连胜三人。
毛草灵坐在篝火边,看着他在火光中矫健的身影,看着周围将士们发自内心的欢呼,看着承烨崇拜的眼神,看着承欢拍手叫好。
这一刻,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,而是一个鲜活的人,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,一个被臣民爱戴的君主。
而她,也不是深居宫闱的皇后,是能与他并肩而立、共享这万里江山的女人。
夜深了,篝火渐熄。众人陆续散去,营区安静下来。
毛草灵和李璟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上,侍从远远跟着。月光很好,洒在落叶铺就的地面上,像一层银霜。
“今日那两箭,”李璟忽然说,“漂亮。”
“陛下配合得好。”毛草灵实事求是,“若没有陛下那一箭的力道和角度,单凭我,射不断那绳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