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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陵城头的“汉”字大旗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激起的浪涛远比预想的更为猛烈和复杂。林凡在江夏城头感受到的,不仅仅是东面吕蒙的战意和南面刘备的质询,更有一种无形的、来自天下大势的压力。
最先抵达江夏的,是荆南的使者孙乾。与上次蒋琬的沉稳含蓄不同,孙乾此来,虽然依旧保持着表面的礼节,但言辞间的质问与不满显而易见。
“林太守,”孙乾在太守府正堂,对着主位的林凡拱手,开门见山,“乾奉我主刘左将军之命,特来请问:江夏与我荆南,前有互不侵犯之约,后有同尊汉室之义。何故太守忽遣兵将,袭取我西陵之地?此等行径,岂非背信弃义,徒令亲者痛,仇者快?”
林凡早已准备,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“无奈”与“坦诚”:“孙公佑(孙乾字)先生言重了。西陵之事,实乃一场误会,亦是形势所迫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“哦?误会?不得已?愿闻其详。”孙乾不动声色。
“先生可知,曹丕篡逆,天下震动。”林凡语气转沉,“曹贼新立,必欲立威四方。江夏高举汉帜,首当其冲。林某日前得确切密报,曹丕已密令曹仁、南阳诸将,伺机南下,欲趁我江夏与江东周旋之际,行雷霆一击,彻底铲除我汉室苗裔!”他故意将曹植送来的密令内容,转化为对刘备集团的共同威胁。
孙乾眉头微皱,这个消息他也有所耳闻,但不知如此具体。“即便如此,与取西陵何干?”
“先生明鉴。”林凡走到堂中悬挂的舆图前,指向西陵,“西陵乃三峡门户,巴蜀锁钥。曹丕若南下,水路并进,西陵为其必争之地。若此地落入曹军之手,则不仅江夏西面门户洞开,荆南巴东亦将直面兵锋!届时,曹军可溯江而上,威胁益州,亦可顺流而下,与襄阳曹仁夹击江夏、荆南!林某思之,与其坐待曹贼夺取此要地,不若先发制人,为我汉室忠义,保住这西进抗曹之通道!”
他顿了顿,声音诚恳:“林某深知,西陵向为荆州属地,此举确有唐突。然当时形势紧急,信息难通,为防曹军细作,不得不行机密之事。林某绝无侵占荆南疆土之意,夺下西陵,只为暂代守御,以为我汉室忠义联军之前哨!若左将军(刘备)有意接手防务,共抗曹魏,林某愿与左将军详细商议交接事宜,或可共驻兵马,联防共守。此心此意,天日可表,还望孙先生转达左将军与诸葛军师,体谅林某一片为国为汉之苦心!”
这番话,说得冠冕堂皇,将一场扩张地盘的军事行动,包装成了“为国守土”、“防止资敌”的无奈之举和战略先手,并且主动提出“共管”或“移交”的可能,姿态放得极低,给足了刘备面子,也堵住了对方立刻兴兵问罪的口实。
孙乾来之前,诸葛亮已有嘱咐,重点在于试探林凡真实意图和底线,而非立刻翻脸。见林凡如此表态,他面色稍缓:“太守之言,乾必如实转禀我主与军师。只是,西陵守将段煨,似乎并非‘暂代守御’那么简单,其已在城中招兵买马,加固城防,俨然有长久经营之意。此又作何解?”
“段将军乃新投义士,为防曹军反扑,自然需做固守准备。至于招兵买马,”林凡苦笑,“西陵新附,人心未定,当地豪强、散卒甚多,若不收编整训,恐生内乱,反为曹军所乘。此皆权宜之计。一切具体章程,皆可商议。林某愿与左将军、诸葛军师,坦诚布公,共商抗曹保汉大计!”
孙乾见林凡始终将话题引向“抗曹”、“保汉”的大义,且言辞恭谨,愿意协商,知道再逼问下去也难有结果,便顺势道:“太守既有此心,乾便拭目以待。但愿太守言行如一,勿使我主失望,勿使汉室忠义寒心。”
“自然,自然。”林凡连连保证。
送走孙乾,林凡知道这只是暂时稳住了刘备。真正的考验,在东面。
吕蒙的反应,比预想的更为激烈和迅速。在接到襄阳方面“透露”的消息,并经过自家斥候核实江夏水寨确有部分精锐船只“去向不明”后,吕蒙终于按捺不住。他并未等待周瑜的进一步指令(或许他认为战机稍纵即逝),决定抓住这个“江夏兵力分散”的机会,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试探性进攻,目标直指江夏水寨核心!
建安十四年四月十五,晨雾弥漫。
三江口江东水寨,鼓角齐鸣,旌旗蔽空。吕蒙亲率两百余艘大小战船,其中楼船、艨艟数十,走舸快船上百,水陆士卒近万,浩浩荡荡,溯江西进,直扑江夏水寨!这是自围困江夏以来,江东军发动的规模最大、也最接近全力的一击!
江夏水寨,警锣震天。文聘早已接到林凡和张嶷的预警,将手中所有能战之船(约八十艘,多为走舸和改造过的中型战船)尽数集结于水寨核心区域,依托岸边密密麻麻的箭塔、弩炮阵地,以及水下暗桩、铁索,严阵以待。寨墙上,弓弩手、操作投石机和新型“霹雳车”(马钧改进版)的士卒屏息凝神。
林凡亲自登临水寨最高处的指挥塔楼,身旁是负责传递命令的旗手和鼓手。贾诩则留在了城内太守府,静观其变。
晨雾渐渐散去,江面上,江东水军的庞大船队如同一片移动的森林,带着无匹的威势,缓缓逼近。船头激起的波浪,拍打着江岸。
“弓箭手,准备——!”文聘立于前沿旗舰,声如洪钟。
当江东前锋船队进入江夏水寨外围预设的远程弩炮和投石机射程时,文聘猛地挥下手中令旗:“放!”
“嘎吱——轰!”“嘭!嘭!嘭!”
数架经过马钧改良、射程和精度都有所提升的“霹雳车”率先发威,将硕大的石弹和部分点燃的“火油罐”抛向江面!同时,岸防重弩也射出粗如儿臂的巨箭!
石弹砸入水中,激起冲天水柱,更有两枚幸运地击中一艘江东楼船的侧舷,木屑纷飞!火油罐在船队中爆开,虽然由于距离和准头问题,直接命中不多,但燃起的火焰和浓烟,还是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心理威慑。
“加速!冲过去!弓弩反击!”吕蒙立在“飞云”号(已修复)船头,冷静下令。他知道,这种远程打击无法决定胜负,真正的较量在于接舷和登陆。
江东战船冒着石矢火雨,奋力划进。进入弓箭射程后,双方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,惨叫声开始响起,不断有人中箭落水。
“撞角船!上前,撞开拦江铁索!”吕蒙指挥预备好的尖头包铁快船,冒着岸上弩箭,冲向水寨入口处设置的数道粗大铁索。
撞击声、断裂声、喊杀声、火焰燃烧声、落水者的呼救声……瞬间充斥了整个江面。江夏水寨入口处,变成了血肉磨坊。江东军凭借船多人众,逐渐撞开、砍断了数道铁索,部分战船开始突入水寨内港!
“水鬼队!下水!”文聘见状,立刻下令。数十名身着鱼皮水靠、口衔利刃的江夏水卒,从隐蔽处跃入水中,潜向突入的江东战船,试图凿穿船底或割断缆绳。